陆善

          是很早以前卡米尔的生贺。

——

卡米尔的房子坐落在一个面朝一条河的地方，往河的方向眺望向远处可以看到桥模糊的形状，可以看到离桥更远的地方山的轮廓。

他有晨跑的习惯，他总是期待着每天打开门时看到那从远山探出的朝霞绵延向四方，暖黄色的光毫不吝啬地向被风吹起褶皱的河中留下水晶般的亮光。那就像他一直向往的东西——他一直不知道却不着急去寻找的东西。他沿着沥青路背着光跑去，这样他可以看到他那被拉长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卡米尔沿着路回到家，傍晚的时候他看到手机上的短信，是雷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雷狮是他家族的三哥，而卡米尔是家族的私生子。很早以前雷狮就带着卡米尔离开了本家，因为雷狮受不了家里的环境，做什么事都要束手束脚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不信了，他们以为我是谁，卡米尔，我们以后一定比那群人活的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当时的雷狮如此说道，事实也证明了他当初的话。卡米尔点了一下要暗下去的手机屏幕，短信上说雷狮要来卡米尔所住的小镇几天，让卡米尔去机场接他。  

卡米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雷狮了，从卡米尔上大学算起，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，雷狮喜欢四处奔波，旅行，有时他会带上卡米尔，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去的。

 他通知卡米尔的时候，其实已经在机场等很久了。雷狮原想着一声招呼都不打，直接回去，可他临时改了主意，他打算直接让卡米尔接他回去，他就是这么随性的人。

当卡米尔到达机场的时候，他见到雷狮和一位女士聊天，此时的雷狮穿着棕色的风衣，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衣，那紧身衣把他的身材衬得很好，他把墨镜戴在头上，耳垂上的星星耳钉和镶嵌里面的闪电一样耀眼，那双紫罗兰色的眼里映出对面黑发少女的脸。

“大哥，凯莉小姐。”

凯莉是雷狮的同学及合作者，雷狮的工作不固定，摄影，玩游戏，声优他都会做，单纯地出于兴趣。凯莉人缘广，接触的范围广，能力也强，在一些方面是她策划的，当然这都是有偿的，她也经常和别的同学合作。

凯莉看到卡米尔，上前寒暄了几句也就离开了，说是要给安莉洁的cos片做后期。

卡米尔也没说什么，只是带雷狮回去。在车上和雷狮聊了没几句，雷狮就在车上睡着了，也许是真的累了。

卡米尔开车很稳，看到红绿灯那里倒计时的灯在闪，不是选择冲过去，而是放慢了速度，在最后一秒稳稳的停了下来，红灯亮起。车上放着轻音乐，他看着路旁的灯光，眼神渐渐失了焦，卡米尔很快地回了神，在额头处抹了一些风油精。绿灯亮的时候，坐在后座的雷狮微微睁开了眼，又闭上了。

卡米尔将装睡的雷狮扛起来，慢慢的扛上了二楼，卡米尔努力让自己的步伐声小一点，于是他放慢了脚步。他把雷狮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整理好的床上，盖上被子，俯下身子似乎想做些什么，又抿了抿唇，起身关灯离开了房间。

关门的一刹那，雷狮睁开眼，他看着关闭的门，门缝里透着微弱的光。雷狮起身，借着手机的光打量着他的房间，布局还是他走之前的那样，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样。

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大概是卡米尔在整理他的行李。他的卡米尔经常这样，这仿佛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。雷狮捂着额头，在他躺在床上的时候，他感到卡米尔靠近他，可又离开了。雷狮相信卡米尔当时已经知道他在装睡，只是没戳穿而已。

至于卡米尔，雷狮很早就知道他喜欢自己，诚然自己也喜欢他。雷狮在等着一直忌惮他们之间关系的卡米尔先表露自己的心思，卡米尔在感情方面从来就不是主动的那一方，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帘子，明明一推就开，卡米尔却始终没有推开。只是这一次，他等不下去了，他看了一眼日历，就放下手机，将头埋进被子里，已是凌晨。

雷狮回家已经有些时日，卡米尔觉得他似乎没有远行的打算，卡米尔从公司那边回来，他把帽子挂在衣架上，脱了鞋子，将袜子塞进鞋子里，关上鞋柜的时候，他看到雷狮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摆弄着他的单反。

“大哥？”

卡米尔向雷狮走去，脚踏在瓷砖的地板上，有些粘粘的。夏天停电的时候，卡米尔喜欢躺在上面睡觉，而雷狮喜欢在夏天约上几个人坐在地板上搬个茶几吃烧烤。

“这个点你不是和佩利帕洛斯在一起吗？帕洛斯中午给我发的短信，说你今天要凌晨才能到家。”

“我一会还要出去一趟，现在在挑照片，我打算洗一些照片出来，你看，这是在撒哈拉沙漠拍的。”

雷狮把相机里的照片给卡米尔看。他找到了一张照片，照片很糊，甚至有些看不清照片上人的脸了，卡米尔却记得很清楚，那是他和大哥的最后一张合照。

那个时候，卡米尔结束高考，毫无悬念的拿到了凹凸大学的通知书，雷狮看到通知书之后，拍了拍他的肩，告诉他，等卡米尔开学的时候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外地了。卡米尔问他去哪，他只是说不知道，哪都可以。卡米尔没有出声阻止，即使他不想让他离开。雷狮看着沉默的卡米尔，只是叹气。

“我说卡米尔，你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。你很聪明，和我一样有野心，你不像以前那样，生活在那个压抑的地方，没有必要老是隐藏着自己。”

卡米尔不是弱者，雷狮上大学的时候，人们才注意到这一点。卡米尔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，他学过跆拳道，他被藏在帽子下的那双眼睛十分锐利。他没有雷狮那么张狂，却有着沉稳的睿智。

那张照片是雷狮提出来要拍的，拍照的人是卡米尔的朋友金。

正如雷狮说的那样，他吃了顿晚饭就出去了，而卡米尔则开始他的直播，卡米尔学过几年美术，抱着对甜品的喜爱学会了很多，自己也有了自己的想法。他有些时候会在某站上直播做甜品，以来调剂生活。兄弟俩在对待生活上有很多一致的地方。

直播后，他决定明天去看日出，当他给雷狮发消息的时候，雷狮说他也要去。

卡米尔是有私心的，他知道雷狮会去的，所以特意给他发消息。他们看日出的地方是在海边的一个灯塔上，那是他们兄弟俩经常去的地方，这次是雷狮开车。

那个点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，雷狮也就顺了自己的性子飙车，离海比较近的时候他还关了暖气，开了车窗，海风似乎没有那么友好，伴着一股味刮着脸，卡米尔拉高了围巾，他并不讨厌海风。

他们都喜欢海。

他们离开那个家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到海边。那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，下着雨，他们听着海浪拍礁石的声音，听着海风夹杂着雨声，他们没有感到压抑，反倒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快乐。

“卡米尔，海盗们能征服这片海，就在比这还恶劣的环境下。”

卡米尔想到这不由得笑了。

他们顺着灯塔的楼梯走上去，他们没有去抓已经生锈的扶手，脚下的楼梯吱呀的响着，仿佛在警告来访者。这个灯塔年久失修，听说再过些日子就要封起来了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。

站在灯塔上看日出日落一直是个不错的选择，幼年时期卡米尔第一次被雷狮带到灯塔顶部看日出，而后的日子，卡米尔总会在那待上一会。

雷狮的旅行向来是随性的，不需要做攻略，没有特意的地点，或许今天刚整理好行李，明天就消失不见了。他的作风就是这样，他不是风筝，没有线牵引，卡米尔拉不住，也不想拉住。雷狮若真的像风筝一般会受到别人的操控影响，卡米尔也不会选择去追随他了。

雷狮离开的日子，只要天气不恶劣，他就会每天到灯塔这边，似乎只要坐在这边，大海的一端就会出现他大哥所乘坐的船。即使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。

他们看着海沉默着，雷狮看向卡米尔，伸手摘掉了他的帽子，卡米尔身子僵住了。没有戴帽子的卡米尔看起来和雷狮又相像了几分。

“卡米尔，你有没有忘记了什么？”

“嗯？”

卡米尔回过神，似乎有些疑惑，雷狮只是轻笑着揉乱了卡米尔的头发，什么都没说。

太阳升起来了，它的影子被大海打的破碎，溅起的浪花泛着光，海鸥的声音渐渐清晰，卡米尔抬头却只能看到一些影子。他不知道雷狮什么时候又会离开，他只知道他现在很高兴。

他站在灯塔上，总觉得他和灯塔是一体的， 灯塔永远凝视着大海的汹涌，陷入黑暗的时候，它照亮大海，继续看着它。他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？

过了一会，卡米尔看了一眼手机，9月4日，早上七点半，他们这才打算回家，说是回家，倒不如说是送雷狮回去，他自己还要上班。

这一天对卡米尔来说有些奇怪，金似乎想对卡米尔说些什么，却一次次地被他的发小格瑞捂住了嘴。而公司里有很多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下班后，安迷修难得拉着自己去秋的甜品屋，以前他都是和金去的。 

直到他回到了家，他看到了星空。那是他一直想买的星空灯的效果，墙上贴着很多的照片，有他昨天看到的。

“卡米尔生日快乐！”

卡米尔愣了愣，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日期九月四日。再抬头的时候，雷狮已经打开了电视，电视左下角的日期显示的是九月五日。

卡米尔在早上就知道他的手机被动了手脚，他配合着雷狮。很幼稚，不过没关系，他吃这一套。只是他没想到回到家房间会被布置成这样，以往的生日都是一个蛋糕就过去了，接下来的事让卡米更没想到，雷狮上前揽住了他，俯身亲了他的嘴角。

“卡米尔我喜欢你。”

他的大脑当机了几秒后，笑了。

“ 大哥。我和你不一样，我爱你。”

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。

卡米尔一直以为他是灯塔，凝望着海。可雷狮却认为他是海，而自己是船，如此契合。他们不需要谁看着谁，只需要相互承载，就够了。